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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印钞机女友_分卷阅读_200

  虽然国内私立医院的名声已经很坏,可毕竟还有好些医院起着与公立医院差不多的名头招摇撞骗,没有哪家私立医院背后的资本愿意自己在舆论上的名声太差。
  一旦程白真的打成了官司,对诚康来说会是毁灭性打击。
  如果再招来相关监管部门介入,那就完蛋了。
  所以这一次钱晋是掏了老婆本出来也要请方不让来帮自己把这一次的事情摆平。
  先前程白遇到过的那很不愿意跟他们沟通的大爷,就是他们花了钱摆平后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方不让见了程白后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早知道你那天要来,我该提前收拾一下我的桌面,然后交代好宋京,以后见了程律先往会客室请,而不要直接带到我办公室。”
  程白笑得讽刺:“晚了。”
  双方随后就在兴元村展开了一场“当事人争夺战”。
  程白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当事人参与诉讼,原告人数最高达到10人以上,可以被定性为“群体诉讼”,这样的官司社会关注度更高,一般来讲所能获得的赔偿金额也会被单个诉讼更高;
  方不让则要保证尽量少的人参与诉讼,最好能通过各种手段使程白已经联系到的当事人放弃实体权利,在诉讼开始之前就做到“息诉”,以避免他当事人公司利益受损。
  程白有姚远,有正义;
  方不让有手段,有金钱。
  往往程白才跟上一位当事人谈好,方不让就会跟上来谈,如果他们不提起诉讼的话将从诚康医院这里得到多少的赔偿,并且愿意跟他们签订保证协议,解决掉康城医院污水处理的问题,绝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在这种时候,方不让是最没有架子的。
  他本来就是那张开得82年拉菲也吃得几十块大排档的人,跟乡亲们坐在门口台阶上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十分有亲和力的模样。
  更不用说他这回还专门带了他儿子。
  简直是作弊。
  小方还比起原来活泼了一些,方不让跟村民们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玩,往往会引起村民的注意,然后就谈起孩子的问题来,不知不觉气氛就很好。
  对此,程白只有四个字评价:无耻之尤!
  方不让在让村民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资本家的律师团队,他们也是个普通人,拥有对其他人苦难的共情能力,并且真诚地承诺愿意解决这一次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给钱大方。
  这样的地方,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上过法庭,印象里觉得那是个很吓人的地方,在中国的人情社会里也习惯了能在“人情”层面解决的就不进法院。
  从司法资源的角度讲,这当然是一种节约,毕竟法院开庭都根本排不过来。
  可从另一种角度讲,未尝不是观念的桎梏。
  重要的是程白知道诚康医院是一个连锁医院品牌,兴元村上游的这家曾经主做肝病的医院,只算其中一家小型医院,还有更多的医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它的掌舵人钱晋只怕摆平这件事后不会去升级他的污水处理系统。
  很多人都动摇了。
  程白做工作做到后面都有点绝望。
  人性便是如此,不能强求。
  但也有峰回路转的时候:最开始就站到了程白这边的姚远,竟然挨家挨户地敲了门,去说服每一个想要选择私了的村民。
  到第十个人,他甚至直接跪了下来。
  连程白都为之动容。
  他说:“我妈是去年死的,我在医院工作,比你们谁都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我妈是被这家医院间接害死的,她不能白死。求求你们,我想要个公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
  程白虽然不喜欢情感绑架,但也不否认这样的举动最见效。
  先前已经准备和方不让签协议的村民们,终于还是在沉默中开完了他们单独的商议会,决定把这一起案件交给程白来代理,向法院提起诉讼。
  在村支书家里签订下代理协议的那天晚上,程白送姚远回家。
  姚远请她进去喝水。
  程白看见他墙上一幅去年的日历上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手机号码:“这好像是我的号码?”
  姚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回答她说:“去年我妈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要请律师,只是工作也忙,手里也没有足够的钱,直到前几天看到您来到村里。”
  8)共同诉讼
  拉锯战她赢了。
  方不让离开的那天,颇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道:“没想到,真要法庭见了。”
  程白笑而不言。
  他们很快先后离开了兴元村。
  回到律所后,大致准备了一下起诉书,程白就将这桩诉讼提交给了法院。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国内的群体诉讼领域一直比较含混,明明有时候一批案件都是同一案件标的,可法官不愿意合并审理,而愿意分开。
  因为这样的话,计算到法庭审理案件的数量就会增加。
  按群体诉讼或者共同诉讼,只能算1件;但如果拆分开来,可能就是10件。
  这样一来,法院和律师的收费都能提高,但当事人的诉讼成本却会增加。
  受理此案的法官想将她提起的诉讼拆分。
  程白如果是个利欲熏心的律师,便可以以法官这边的意见作为理由,去跟自己的当事人说,然后按单个案件来算律师费。
  可她不是。
  这一次的案件牵涉到她已经去世的父亲,牵涉到曾经与父亲有关的公司,甚至牵涉到背后的罪魁祸首钱晋,牵涉到她曾经输过的对手方不让。
  程白不接受分拆。
  法官对此大为火光,变得很难沟通。
  国内律师执业的现状自然不是律政剧里那么光鲜亮丽,大部分的律师在法官面前都得要装孙子,而一些法官对律师更是颐指气使。
  她这一回就遇到不怎么样的法官。
  整整一周多,扣着法院的电话打个不停,好说歹说才对着《民事诉讼法》上与“代表人诉讼”有关的法条把这件事掰扯清楚,法官说不过她,这才答应“合一立案,合并审理”。
  接下来便是证据收集。
  早在记者到达兴元村的时候,医院的污水处理就恢复了正常,且拒绝配合取证工作。
  最后还是法官出面才摆平取证的事。
  程白这边也收集了部分当事人的病历资料,都有经过医生签字。除了痢疾这种不大严重的常见外,程白重视的是几位染上了肝炎的当事人,其中就有姚远。
  并且她查证到诚康医院有收治过数十名甲型肝炎患者。
  这一点也在同济大学介入的相关专家对污染水样的检验中得到了证实。
  万事俱备,只等开庭。
  但程白万万没想到,在开庭的前一天,褚贤文看见了她证据文件夹里的病历资料,指着姚远那份的签字和日期说:“这个医生我认识,去年10月8号来过我们医院,因为是国庆节后第一例倒霉蛋,还是认识的人,所以记得很清楚。他是跟人打球的时候撞到了左手手腕,腕骨骨折,打了石膏,养了一阵才长回去。10月10号,他怎么能签字?”
  9)电车难题的阴影
  程白曾相信过苏逸定,如今又相信了姚远。
  在那一瞬间,她第一个想起来的词是——
  荒谬。
  好端端的,一份普通的病历罢了,姚远为什么要作假?
  这只能证明他有想要掩盖的东西。
  程白接下来就想起了他曾在诚康医院工作,想起了他母亲因为感染痢疾去世,想起他写在去年日历上的手机号码,想起他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反应,也想起他在村民面前下跪时说的那一句话……
  程白把那份病例摔在了姚远的面前,质问他:“告诉我,为什么要伪造病历签字?”
  姚远看着她不说话。
  程白便道:“你的肝炎并不是因为医院污水污染土壤和灌溉水源导致的,对吗?”
  姚远还是不说话。
  程白只觉得这一时的愤怒几乎要焚毁她的理智:“肝炎本来就是有传染性的病,如果你的肝炎确诊时间在病历时间之前,那其他村民感染肝炎完全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传染的!”
  如果她是方不让,如果他察觉了证据中的这一点漏洞,就会抓住这个点强力击破,直打到她溃不成军!
  程白的目光无比冰冷:“而且我不敢想,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又或者说,为了给你的母亲找回这个‘公道’,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事。”
  有一种猜测是极为可怕的。
  程白没有说出口。
  但姚远替她说了:“程律其实是怀疑,为了达成这个诉讼,我其实做了更多。比如我曾在医院工作,能接触到医院很多病原性微生物的医疗污水和废弃物;比如我还在村里长大,熟悉村里很多村民,能够在不知不觉间让他们染上疾病。是吗?”
  这一次轮到程白看着他不说话。
  姚远却骤地扯开唇角一笑:“那程律呢,程律为了给你父亲讨回所谓的‘公道’,又做了多少事?”
  程白差点一巴掌给他扇过去。
  姚远却显得异常平静:“程律您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村落,为什么一定要代理这次的官司,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诚康医院的和解,又为什么一定要促成这一次的诉讼?您跟我,有什么区别呢?”
  不否认,那一瞬间,程白竟然有一种被人戳穿了的感觉。
  这令她感觉到了一种羞耻与恼怒。
  因为这种指控本身就是对她职业素养与道德的侮辱,可她偏偏第一次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局面已成僵局。
  离开之前,她最后问了姚远一句:“告诉我,你没做,对吗?”
  姚远望着她的背影说:“我没做。”
  程白回到了自己家,进到屋里,却将那一扇门关了起来。
  边斜察觉出不对,敲门哄她出来。
  她在里面不应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诉讼明天就要开始。
  边斜在门外站了很久,在夜幕完全降临下来笼罩了整座老房子的时候,他听见那扇门后面传来了压抑着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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