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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_分卷阅读_229

  可能是觉得这件事如今也瞒不住了,乌先生想了想,就坦白道:“公子,我们要去玄武界。”
  这话放在现在的情境下,实在太过石破天惊。游苏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这些天三千世界的通讯内容飞快在他脑海中闪过一遍。
  他只是天性温和向善,不喜欢见人为难,并不是傻。
  他知道游家的家底究竟多厚,所以即使现在修真界里人人都在说游家毁家纾难,为三千世界反击调集全部力量,他也知道远不至此。
  然而游家开库走的账目却是实打实的。
  显然,这是游氏做了墙头草,两边靠了。
  “所以,是游家,是你们在给玄武……”游苏的手都在轻微地打颤,“你要带我去玄武界做什么?玄武还缺人质是不是?”
  或许是游苏的心理作用,他竟能从乌先生那张平板的银色面具上看出几分遗憾。
  “小公子,”乌先生下意识地用出了游苏幼年时对他的称呼,“你误会了,玄武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就算你们确实是为了保护我,如今三千世界受难,你们里通外敌不说,还要我不战先降吗?”
  游苏紧咬着下唇,眼中隐隐地泛着一丝水光:“‘君子泰而不骄,周而不比,怀德且喻义,使天下兼济’——从小到大,你们不是这么教我的!”
  乌先生对此的态度相当冷淡,他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带着一种机械感的瓮声瓮气。
  “小公子,世上的事,不是只要君子就成的,多半都是按拳头。”
  似乎看到游苏脸上有怒色浮现,乌先生稍加停顿就飞快补充道:“玄武的强大举世罕见,老祖已然受伤了。”
  在游苏眸中尽是震惊与动摇之色的那一刻,乌先生无声无息地靠近游苏,抬手朝他后颈击下,喃喃道:“小公子,老祖也不想的……”
  他这一击原本都要敲实,谁知就和第一记一样,被游苏在紧要关头用扇子架住。
  乌先生没想伤害游苏,因此打晕他的力道和速度都极为缓和。放在往常,这样的攻击游苏躲避不开,然而如今却不一样。
  想来想去,游苏如今的反应速度应该还是灵蛇少主洛九江临走之前多管闲事,特意过来支开他,给游苏上过几课。
  乌先生银面具后的双目微沉,不等再加重力道,就听闻对面的少年咬牙问道:“乌先生,老祖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三年前。”
  “也就是这场大战之前,你们已经!”
  “……是。”顿了一顿,乌先生还是低声劝他,“老祖说了,玄武的力量举世无人能敌,本领神鬼莫测。小公子您自己想想,老祖他本身就是大乘修士,倘若有半点机会……”
  游画之半世累积来的产业足有大半个修真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倘若不是面对玄武如仰泰山之高,他何必自毁城墙,把家业投进这档事里。
  游家家大业大,因此拖累也大,所以面对玄武亲自上门的威胁,他们走投无路。
  “小公子,”乌先生第一次对着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同我走吧。我在玄武界仍贴身保护公子,不会令您有事的。”
  游苏倔强地看着他,神色复杂难言。
  他多年的教养在这,因此即便如今气急了,也没有往外丢东西的习惯,只是恨恨地握拳捶了下桌子。
  “你们有一千个为难的理由,一万个开脱的借口……可世上的道理不是这样的!”
  游苏红着眼睛说出这话,然后一口气不停顿地朝着地上丢了个画轴。那画轴展开的瞬间,一个黑衣少年眨眼就落地跳出。
  黑衣少年手上握着一柄漆黑如墨的刀。
  “洛兄帮我!”游苏闷声道。
  第291章 误会
  那黑衣少年端得是果断利落,从现身到出手, 其间几乎没有任何缓冲。
  只在他跳出画卷的瞬间, 那柄墨色的冷刀便如吸虹一般, 引东风之势直逼乌先生,他整个人更是合身扑上, 尽显悍勇之气。
  屋里地方不算宽敞,他吞天卷海的刀势难以施展,于是凡他刀风过处, 花瓶香炉, 笔墨纸砚, 噼里乓啷地砸成一片。
  方才游苏气得脸色都变了,也没有踢砸屋里什么东西一下。这黑衣少年倒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半个眨眼功夫已经把书房毁得一片狼藉。
  片片碎瓷的尖锋混在刀气之中, 在极致的速度之下, 已然看不清碎片的形状, 只能在旋涡里瞧得一片片虚妄的影子。
  那墨黑如夜的刀携裹着万夫莫开的气势,锵然与乌先生带着指虎的手掌相撞。
  一时之间, 深逾数丈的地基幅度极大的左右摇摆, 榫卯结构的房梁都跳动似地颤动一下, 抖落下几块雪白的墙灰, 在远远触碰到两人过招时的气浪的那一刻, 便化作一蓬细细的粉末飞灰。
  乌先生的呼吸稍微加重了些,而黑衣少年墨色的身影登时就是一淡。
  画魂毕竟只是描绘神韵之作,游苏完成这副画作时, 他和洛九江才结识不久,洛九江还没有如今的修为。
  但能抵乌先生全力以赴的一招,已经足显洛九江少年时分天赋如何过人。
  乌先生指落如剐,眼看着那不屈的墨色身影如何在指虎下越来越淡,仿佛被用清水冲开了满身的墨。
  他分出一缕神识,匆匆朝窗外探过一遍,确定自己事先布下的隔音幻术阵法还在生效,这才放下心来,耐心劝说游苏。
  “小公子,我们走吧。”
  迟则生变,像是如今被打砸得乱七八糟,简直像被狗啃过一遍的书房,就是乌先生怎样都没预料到的意外。
  原本在他预估之中,无论是他悄悄打晕游苏带走,或是游苏被他劝动,书房中都不会留下这种掳人的痕迹。
  毕竟游苏一向温文有礼,摔东西发脾气的模样如何也做不出。
  结果他啪嗒砸出来一个洛九江,那就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
  游苏站在房间一角,手指紧握着红木的窗棂,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更显出一种缺乏血色的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洛九江的身影被乌先生双掌一合,彻底地拍做虚无。
  “我不和你走……”他咬牙坚持道,“你们这样根本不对!”
  乌先生无奈叹道:“小公子,那就只能冒犯了。”
  游苏睁大了眼睛看他,目光里尽是倔强坚决之意。
  在乌先生逼近的瞬间,游苏甩手又丢下了五个画轴。
  乌先生:“……”
  游苏顽强道:“我画洛兄,并不是只画了一次的!”
  乌先生:“……”
  五个洛九江和一个洛九江的威力显然不能同日而语,要知道,一个洛九江都能拆房,那五个洛九江简直就能日天。
  更何况,其中有个崭新的画轴,上面的洛九江握着得乃是一柄锋芒如雪的银刀。
  倘若以手中刀器作为分界线,那有了澄雪的洛九江,与持握着老伙计的洛九江,无论是威力,修为还是刀意,几乎全都判若两人。
  这五个洛九江不由分说直奔乌先生而去,一时之间竟然把这银面人逼到几乎无招架之力。
  游苏毕竟还是心软,一见这个场面,就忍不住道:“洛兄,你先不急动手,还是要跟他讲讲道理……”
  要是封雪在此,想必要当场吐槽一声。没想到游小公子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对画出来的纸片人要求还挺高的。
  但画魂而成的数个“洛九江”显然就没有这种调侃思维,他们有一说一,声音重叠在一起,异口同声地对着被团团围住的乌先生道:“道理。”
  这声音整齐划一,振聋发聩,短短两字竟然将真理昭彰得颇为得体!
  游苏:“……”
  乌先生:“……”
  乌先生本想不落痕迹地把游苏快快带走,谁知道这个自幼被他看着长大的小公子竟然会这么固执。
  趁着那五个洛九江在游苏的请求下稍稍放松的瞬间,乌先生叹息道:“公子,得罪了。”
  书房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来。
  游苏下意识转向窗扉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是有乌先生传唤来了帮手。
  六个和乌先生一样打扮,相似身量的黑衣银面的中年人,依次从窗扇门口鱼贯而入,瞬间堵住游苏的所有退路。
  游苏看着他们,突然发觉自己竟分不清那个日夜在身边守护的“乌先生”究竟是谁。
  他从未见过乌先生的脸,乌先生沉默寡言,平日里也极少开口。
  所以游苏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乌先生”,其实可能不止一个。
  ……或者说,“乌先生”这个称呼,真的是这位自幼伴他长大的长辈的尊号吗?
  七个银面人的声音从无孔洞的平滑面具后透出来,俱是一模一样的闷。
  他们都客客气气地称呼游苏为公子。
  游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曾经金枕玉卧,如深情旧梦般的桃源记忆,直到此时才在彻底他眼前片片碎裂开来,露出诡谲的底色。
  他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这故事从一开始起,就全然没有什么君子。
  只有一个被蒙眼塞耳,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傻子。
  最远处的那个乌先生瓮声瓮气道:“公子不要再让我们为难。”
  游苏断然道:“你们全都离开,我就不为难你们!”
  乌先生一听这话便笑了:“那我们只有……为难公子了。”
  游苏再向后倒退一步,这回后背彻底抵住了墙壁。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洛兄,你能不能叫来寒宫主!”
  乌先生只好告诉他:“公子,书房附近布了隔音阵法……”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乌先生的预料。
  几乎只在游苏向这几道画魂影子提出了请求的刹那,手持澄雪的那个洛九江便手腕一翻,刀锋直对屋顶,毫不犹豫,如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在这间玲珑优雅的书房上空捅开了个脸盆大小的洞。
  “洛九江”肩头一斜,连头都不必回。短短的工夫里,几片从洞口跌下的碎瓦被他肩头一托,就如金钱镖一样分作七股,朝这七个一般打扮的“乌先生”脑后飞去,带着流矢般的破空风声。
  而他本人则将手探出那偌大破洞,往房梁上一搭,登时刀势如卷,挟将沸直气涌流而出,直冲天臆。
  刀气横扫一片小院里的花树,毫不客气地把它们揪秃了十来株。
  然后,他便用这些现成的材料,往天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货真价实的“烟花”!
  这个洛九江纵声提气,在屋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长啸了一声:“千岭”!
  没等到他喊出第二句,远处就已经有清越的龙吟声相和。
  乌先生:“……”
  乌先生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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