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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_分卷阅读_97

  棠梨宫里头设大小两殿,宋氏不能说掏心掏肺,但对武氏与魏王绝对是付出了不少。
  结果最后呢,乾封帝直接在宋氏心窝子里下刀,在厌弃打压诚王的前提条件下大封魏王。
  魏王是以公国为封号的,按礼部那死板的规制算,诚王的王爵还不如他后殿的小跟班尊贵,武氏更是母凭子贵,直升二品妃位。
  哪朝哪代,一宫之内容过两个主位。乾封帝死不给武氏迁宫,不就是逼着两人斗吗。
  后宫之内,宋氏若真想跟谁掰腕子,那除了穆氏和寿康宫老太太,她还真不把其她任何人放在眼里,最后认下那冤案,也不过是因为她斗累了,心倦了。
  宋氏在后宫里越逼近后位,诚王在前朝就越受打压,索性她就认了所有糊涂官司,脏水泼自己一身,还是刀斧架在儿子身上,宋氏选的很干脆。
  穆氏也不傻,她们这一辈早就过了情情爱爱的年岁了,老姐妹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她要是敢冒头,康王就指定得受罪。
  所以这几年,穆贵妃“张扬跋扈”之名传遍宫野上下,时不时就跟宋氏来一段宫闱虐恋,俩人就跟演戏一样,扮的可欢畅了。
  诚王之殇早在预料之内,可康王的败落却来得那么突然。穆勒与江才女一事虽被袁枚瞒得死紧,可阖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又怎么瞒得过永福宫的眼线。冷宫里穆家的人手全灭,就足以让穆贵妃发觉点什么了。
  再说,穆勒当年对江采女一直念念不忘,早在教坊司的时候就跟人勾搭上了,若非穆家家训在那挡着,指不定早就纳入后宅了。
  穆贵妃集训了所有人手,没花多少功夫就理出了实情,当即心就凉透了。枕边人是什么样的性子,穆贵妃二十多年下来总能摸个七八。
  乾封帝那心眼比针尖都小,他的东西,腻了扔了也绝不会让其他人碰,尤其这回还牵涉到宫嫔,虽说江采女是贬入冷宫的庶孽,可中宫侍寝簿上,那是挂过名的人。天家女子,失贞尤甚失命,穆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怕是九族不保!
  加上这几日前朝动静那么大,穆贵妃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临行之前,这位娘娘还特意送了坤宁宫一份大礼。
  “殿下,节哀……”
  康王这会儿三魂七魄好似皆被抽尽了,怀中还搂着外祖的尸体,机械的开口。
  “刘谙,你切莫胡言,本王的母妃怎会,怎会自……,决计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母妃,母妃在哪,我要去找母妃,等我见着了母妃,一定要治你们这些贱奴谎报之罪!”
  “让开,你们都给本王让开!”
  穆贵妃是自缢而亡,以宫规算乃是大凶大丧,康王现如今还是龙子,怎能去见那晦气的场面,至少也得等中宫敛好遗容、整好棺椁啊。
  内侍齐出,使出拼命的力气拦住这位近似癫狂的殿下。直到康王手脚皆被缚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父皇?父皇!”
  康王在地上蠕动着,彻底丢弃了往常所有骄傲,匍伏在君父的袍脚,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折腾了,惟愿亲母长安。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罪该万死,您饶过母妃好不好,儿臣马上去宗人府待着,日后再不出来了,您赶紧救救她,救救她啊!父皇!!!”
  “……穆氏,已经去了。”终究是陪伴了二十多年的知心人,乾封帝心还是痛的。
  罢了,穆家的逆臣不过是穆勒一人而已,既然穆赘顿与贵妃已经身殒,他便不再过分追究了。
  为什么穆朝夫会觉得六皇子是个天真的孩子呢,因为这位殿下对他的生身父母是实打实的孝!
  打他降生以来,因着穆贵妃的缘故,就是皇子中头一号受宠的。不算去年刚怀和刚生的,乾封帝膝下十几位皇子,只有两人的骑射功夫是他手把手教的,一是诚王,二就是康王。
  康王的任性绝大部分是乾封帝默许甚至纵容的,他的王爵、封地甚至各部势力都是乾封帝一点一点塞到他嘴里的,要不然,康王入朝不过三年,怎么能权倾朝野,当年大皇子费尽心机筹谋了近十年,都没能有他那局面。
  在康王眼里,乾封帝先是父后是皇,这就殊为要命了。
  乾封帝一句话让康王彻底消停了,既不哭也不闹了,就那样蜷着缩在冰冷的砖面上。
  “这都是梦,都是骗人的,我肯定是还没睡醒,等醒了母妃就回来了,赶紧睡,睡醒了母妃和外公就都回来了,对,赶紧睡,赶紧睡……”
  “皇弟,节哀吧。”太子上前安抚着地上那摊怂货,这就不行了,他在东宫里担惊受怕二十多年,经受的苦难多了去了。老六就是被穆贵妃护得太好了,真真是“少不知事”啊。
  因为低着头,除了康王以外无人能看见太子的神情。
  被逼直面那种冷酷以及不屑,康王好不容易营造的梦境瞬间破灭。
  “你滚开!”
  绝望的人是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康王眼下的情绪已到崩溃的边缘,太子还这么撩拨,怎么可能不出事。
  两手爆力,将太子推出老远,康王爬起来,一把抽出了袁枚身上的利剑。
  “父皇小心!”
  太子舍身护在乾封帝身前,大殿中的金吾卫也火速赶至。
  “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康王握着剑的手在抖,太子迎面撞上去,也只是伤了些许外皮。
  康王的心太软,手掌利剑却如孩童玩物,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惶恐无力。
  宝华殿的鸣丧钟已经响了,这是宫中有人入棺了。康王转头望向殿外,打脚气冒出一股寒意,母妃呢,他还没有见着母妃,何人敢擅自收敛!
  两手握着剑,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康王朝着殿外宫门急急退去。
  西北处的钟声虽然不重,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乾封帝没让人拦着康王,贵妃身前唯此一子,没他守丧,魂灵怎么能安息呢。
  “太子殿下,您还是跟去看看吧,老奴怕出乱子啊。”
  现在朝局上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太子几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龙椅,若非必要刘谙此刻真不想把这件事报出来,可让夏皇后独自应对失去理智的康王,他是真怕会出事啊。
  “谙达何意?”
  太子“重伤”在身,哪能擅动啊。
  “穆主子是在坤宁宫与皇后娘娘发生口角之后才回宫自尽的,而且,坤宁宫前头扣着太医不给诊治,所以……”
  太子此刻捂着心口,就差一口血哇哇往外吐。他是造了什么孽,人穆贵妃是拼了命帮儿子,他母后也拼命,拼命给他拖后腿啊。
  捂着胸口的剑伤,太子艰难的从乾封帝身边爬起来,“愧疚难堪”的领着一对人马往后宫赶。
  那沧桑的感觉,让乾封帝的责问都问不出口。夏氏没脑子他早就知道,还真怪不得太子。朝臣们瞧着储君摇摇晃晃还得认命收拾烂摊子的模样,心里也是无限同情。
  宫道上,满身狼藉的康王朝着宝华殿奔跑,他一路上弃了王冠,弃了华袍,到最后身旁仅剩沾满血迹的剑。
  夏皇后瞧着棺材内的穆氏,有些心虚,更多的却是得意。宋氏,穆氏,这两个贱人欺负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落在她手里,连身后事都得看自己心情。
  “盖棺。”
  “可是娘娘,圣上未曾下旨,我等就以这等规制将穆贵妃下葬,是不是不大妥帖?”
  那可是从一品贵妃,无大礼宫服,无殉葬宝器,就这么草草盖棺了,这不是找死吗。
  “让你盖你就盖,哪来这么多废话,难道娘娘的懿旨不好使了吗!”穆家出了那样的丑闻,能得个全尸就不错了,还计较什么啊真是……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穆贵妃没了,日后这偌大的后宫便是中宫的地盘了,他们这些小虾米若不识时务,恐怕下场比穆主子更惨,盖就盖吧,反正人都死了,求个安稳得了。
  “母妃!母妃!……”
  宝华殿外跪满了永福宫哭丧的宫人,康王一现身,齐齐便朝着他望。
  “殿下,娘娘她被皇后害死了,殿下,娘娘死的冤呐!”
  第188章
  宝华殿内,夏皇后也瞧见了持剑而来的康王, 那一身的血迹, 怎么看怎么可怖。
  幸好, 殿内有近百宫侍守着, 这会儿察觉出不对,已经将夏皇后团团护住了。
  “康王,你持械入宫,是想造反不成!”
  夏氏这个激动啊,今早刚怼死穆氏这个贱人,此刻要能再给康王扣个大逆不道的帽子,日后她与太子便是一片畅途, 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康王被永福宫的大宫女抱着腿痛哭, 才彻底回过神来, 母妃,是真的没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把从地上将母妃的心腹掐起来,康王面目狰狞的逼问。
  “娘娘今晨去坤宁宫请安,武贤妃不知道哪得到的消息, 竟当众污蔑穆二爷与往日宫嫔江采女有染, 皇后单凭那三言两语便极力构陷娘娘,言之凿凿的给穆家定下了污秽宫廷的罪名,还,还企图颠覆殿下清白的出身。
  娘娘不得已,只得以死明志啊……”
  “夏氏毒妇,逼死本王母妃, 本王要你偿命!”
  母妃竟是为自己而死,这对此刻的康王来说冲击太大了。混乱的情绪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手中的剑第一次带上了力量。
  一步三阶,康王杀气腾腾,夏皇后被吓的直接仰倒在心腹身上,只能手忙脚乱的往殿内退去。
  宫中宦官不能随身携刃,这上百人只能组成肉盾,拦在大门外。
  康王是龙子,他们这些奴才是不敢动手的,可身后的夏皇后要是有个闪失,毫无疑问,太子也会扒了他们的皮。索性死几个小宫监,挡住道算了。
  康王在乾封帝与太子面前施展不开,可对于这些连草芥都不如的阉宦之时,手起剑落,一丝犹疑都没有。
  “康王弑母,大逆不道,传本宫懿旨,将其就地正……”
  “都给孤住手!”
  危急时刻,太子及时赶到,夏皇后那半截懿旨好歹是被拦住了。
  金吾卫收到太子的眼色,出其不意的打落了康王手中的剑刃,将人压倒在地。
  “母后!”太子眸中带冷,看得夏皇后心虚不已。可想想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夏皇后自觉出发点都是为了太子好,纵使手段急躁粗糙了点,自己的儿子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落她颜面。
  凤袖一甩,皇后娘娘也恼了,带着坤宁宫众人转身进了宝华殿,横声横气的让僧侣司的宦官盖棺。
  康王被人缚着手脚,极力仰头也只能看到夏氏的袍脚在台阶上越离越远。
  殿中梵音响起,棺盖已经开始移动了。
  “住手,都给本王住手!你们这群狗奴才,谁敢动母妃,本王灭你们满门……”
  “殿下……”永福宫的宫人对这位小主子忠心耿耿,有心过来搭救,都给金吾卫一通好打。
  任凭康王喊得声嘶力竭,太子都没让人松开他的手脚。
  宫嫔自戕乃是大忌,龙子绝不能沾染此等晦事,这是祖制,康王闹得再凶也如不了意。
  “本王服输了,二哥你让我看看母妃,我得见她最后一面啊,求求你了,二哥,二哥……”
  太子愣住了,这声“二哥”有多少年没有人喊过了。好像是在他初初册立东宫的时候,老五老六那时候还是小瓜扭头子,老大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晨阳宫里也会别扭的照顾他,从不让闵宏达的戒板真的打到他手上。
  那时候,母后不受待见,太子怕宋穆两位娘娘在后宫里设计于他,所以拼命讨寿康宫老太太的欢心。老六一直是最得宠也最好骗的,当年中元节,得了父皇的九龙峨山宫灯,偏到他跟前献宝,一口一个喊得好像就是二哥。
  往日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可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太子俯下身子,将康王的脑袋圈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老六,这是祖制,二哥也没办法,你节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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