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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你当朋友你却_分卷阅读_121

  蒋时延当然知道,又没办法,最后轻拍两下她的手心,忿忿地:“家暴。”
  家暴就家暴吧,唐漾已经养成了摸肚子的习惯:“我会照顾好蒋小狗。”
  蒋时延叹了口气。
  他送唐漾回汇商的路上,助理夺命电话打来,主题是一个:“需要压九江越权授信的事吗?”
  如果说下午已经掀起了第一波高潮,那深夜无疑会有第二波。
  如果蒋时延想强压,肯定可以逆着风浪压下来,但压下来的后果……
  蒋时延沉默。
  唐漾手轻轻覆上他的:“你没必要掺和汇商和九江的事,我做什么是我和汇商有用工合同,我该做什么,”唐漾说,“蒋小狗的奶粉钱你还是要赚。”
  唐漾明白,蒋时延很想也很可能为了她不管不顾压下来,所以她提前一步说明自己的立场,不让他为难,带着唐漾式的理性客观。
  蒋时延这次反常地不想听唐漾的话,可见她疲惫带笑的模样,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借着手上力道将她带向驾驶座,在路边,在昏暗中,轻轻抱住她……
  ————
  汇商和九江的专案查归查,媳妇还怀着孙女就住到了办公室?
  蒋妈妈好几次想冲过去讨说法,蒋时延拧眉拦住她:“漾漾这段时间本来就忙,你不要再过去多事了。”
  蒋妈妈气不过,指使蔬菜去挠蒋时延。
  蒋时延一休事情也多,他每天中午去一次汇商,下午去一次,一直陪唐漾到晚上。每隔两天唐漾要回家洗澡换衣服,他便载她一起回来,这厢蒋时延见到毛茸茸的蔬菜,难得一次觉得这荷兰猪可爱得紧,那他下次去看漾漾把蔬菜也带去,逗漾漾笑笑。
  唐漾脑海里那根弦确实一直绷着——
  秦家老爷子意外离世,大头股权留给了秦月。秦月没办法带着整个秦家趟汇商和九江这摊浑水,素来无法无天的秦家大小姐给唐漾递了辞呈,第一次在工作场合红了眼睛。
  她抱着唐漾,良久良久,附在唐漾耳边轻轻说:“对不起。”
  拿唐漾当真朋友,陪她走了个开头,没陪她走到事情结束。
  反倒是唐漾安慰秦月:“千亿身家的女人是不是就像玛丽苏小说一样,掉的眼泪都是钻石。”
  秦月破涕,轻抡唐漾肩头,想起对方肚子里还有孩子,秦月抹一把眼泪,半弯身对唐漾肚子道:“叫干妈。”
  唐漾想起蒋时延偶尔犯傻,也会故作板脸戳她并不明显的肚子:“叫爸爸。”
  唐漾无奈,不是说一孕傻三年吗?怎么她这个孕妇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秦月一走,唐漾失去一道助力,更加忙得昏天黑地。
  唐漾的报告放在监察委,正在和汇商落网的四个行长逐条核对细节。
  汇商和九江这场大案没有定论的每一天,汇商的日贷款进件率便会减少一个分段,客户流失量便会增加一个层级。
  各方压力笼在头顶,汇商员工们行走匆忙,不敢抬头。
  八月底,汇商总行董事会撑不住天天跌停的股价,不止一次找唐漾谈话,给她施压,希望她承认报告系她杜撰,然后总行领导想办法帮涂臣几位把越权授信归到操作失误。
  唐漾咬死不松口。
  九月一号,本该在a市分行试点发行的昙信通因为汇商信用问题被央行点名,要求提到汇商总行进行审核,然后全国发行。
  总行发行的审核标准比分行高出一段天堑倒是其次。
  关键是两点——第一,昙信通本来就带着慈善性质,汇商现在的股价不允许汇商做这样的事情;第二,总行长话里的暗示很明显,如果不是总行“保人派”的高层们把昙信通送到央行面前,央行会在汇商成百上千款地方发行信用产品里独独挑她这一款吗?
  “保人派”高层恨不得抓唐漾小尾巴。
  昙信通如果过了审,然后走流程,接受总行发行委员会投票的话……
  唐漾想象出那个场景,大概就是否决,然后公开羞辱。
  敖思切对于这个通知很气愤,唐漾只是笑了笑,在给总行长回复时仍是坚定立场,不退一步。
  唐漾以为自己撑得住,可昙信通毕竟是她付出过心血的东西,还带着差点夭折的蒋小狗……
  昙信通提审通知出来是中午,唐漾端着温牛奶回到办公室,牛奶入喉,满腔的苦。
  她已经很累了。
  她想不通。
  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会指向她,针对她?
  所以是她做错了?
  所以她就该把千亿越权受信的事朝自己肚子里吞?
  所以她就该让涂臣他们握着那么多不知多少中产阶级一辈子血汗都赚不来的赃款在高位逍遥法外?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该明哲保身,把周默的u盘交给汇商高层,她不该走出第一步,不该眼高手低开这么大一盘局……
  从报告出来那天起,就有同事们议论唐漾“手段繁复”“心计颇多”“最后却连个副行都没混上”“给其他人白白做了嫁衣”。
  还有一休以其他媒体堵在汇商门口等着采访唐漾。
  唐漾站在风口浪尖如常地工作,偶尔监察委需要补充证据,她拿出在会所拍到周自省他们和九江高层同行的资料,她把每件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
  九月有秋老虎。
  二号是周二,唐漾去监察委最后一次录口供,从下午一点录到晚上八点。
  临出去前,唐漾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在擦纸上看到了血。
  中央空调噪音轰鸣,唐漾脑子一片空白。
  她没敢告诉蒋时延,她收拾好自己,很平静地给敖思切打了个电话,敖思切有驾照,唐漾平静地让她送自己去医院,平静地去检查。
  胚胎发育正常,但由于孕妇情绪波动较大……
  晚上做超声检查的人不多,女医生看到熟脸,“啪”一下重重把鼠标扔在桌上:“第一次见你这么厉害地孕妇,你是在烟花爆竹集团上班当窜天猴吗?工作就是上天入地……”
  女医生说单口相声一样噼里啪啦,唐漾喏喏应下,不敢反驳。
  敖思切看唐漾面色不对,把她送到蒋家别墅,指手机:“我打电话叫蒋总下来接?”
  “不用,几步路,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开到信审处就行,”唐漾下车,隔着车窗交代,“路上小心。”
  敖思切乖巧给她作挥手状,唐漾温柔地笑着朝她挥手,目送她离开。
  蒋时延当她回来洗澡换衣服,唐漾洗漱完却留在了书房。
  蒋时延心里涌上一丝暗喜,面上却没表露,他翘着嘴角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处理完白天没处理完的文件,牛奶差不多温了,他给漾漾端上去。
  蒋时延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走到书桌旁。
  书房转椅宽敞,唐漾听到玻璃杯座磕在桌面的声响,手还在敲键盘,身体却是朝旁边挪了挪,给蒋时延留出一方空处,蒋时延眉梢抬了抬,从善如流坐下。
  唐漾手上动作逐渐放慢,越来越慢,然后,停住。
  她摁灭桌角台灯,偌大书房顿时只留下电脑那方荧光闪烁。
  蒋时延靠住椅背,把小女朋友朝怀里拢了拢。
  蒋时延知道唐漾想和自己说话,他没出声。
  唐漾也没出声。
  两人间的安静同呼吸一起发酵在昏黑里。
  良久,唐漾在蒋时延的心跳声中安定下来。
  “回来之前我出了点血,”唐漾明显感受到蒋时延身体瞬间僵硬,她接着道,“敖思切陪我去做了产检,蒋时延我这段时间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思考我要不要辞职。”
  蒋时延搁在唐漾肩头的手微微收拢,他低头,将薄唇落在她发顶上,没再抬上去。
  柔软的不知道是蒋时延的吻还是唐漾的发顶。
  唐漾发出一道细细的吞咽,声音不急不缓。
  唐漾说:“我很喜欢汇商的企业定位,我愿意在汇商工作,我愿意把时间最可贵的时期留给它。”
  唐漾说:“可前提是它是和谐的,稳定的汇商。”
  即便在这种时候,唐漾也很清醒地分析:“我知道换做其他银行闹出这种事,可能控场能力还不如汇商,可我真的想不通总行高层那些‘保人派’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釜底抽薪再整合重塑明显是汇商现在最该走的路,他们为什么总觉得是我的错?我把自己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我有错吗?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唐漾谨遵医嘱克制情绪,最后还是微微抬了音节。
  再开口时,她嚅嚅唇,声线裹了点哭腔:“我可以不要进银行了,我安心养胎,生完蒋小狗我可以去公募,去私募,去对冲基金,或者去保险公司,哦对了,券商也可以,我专业可以对口,”唐漾抱着蒋时延的腕,呜咽着问他,“你说好不好……”
  舆论的枪口只向汇商,汇商总行高层的枪口指向唐漾。
  腹背受敌,唐漾她自认不是什么英雄,她真的尽力了,她对不起蒋小狗,汇商总行高层不想想她唐漾是人她唐漾拼死拼活也会心寒……
  黑暗中,怀里的人轻微的呼吸好像喷洒在蒋时延心尖,她呼吸微微抖,他心尖微微颤。
  毫无疑问,蒋时延是最想唐漾辞职的人。
  这段时间漾漾太劳碌,压迫得他无数次想扛着火箭炮去轰了汇商总部,最后仍只是轻轻给她盖上毛毯。
  漾漾说出这样的话,他几乎是浑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让漾漾辞职,让漾漾辞职,你养她,你可以养她,说你愿意,说你想要。
  可蒋时延太了解唐漾。
  他和唐漾从十五岁走到三十岁,他了解她的喜怒,了解她的哀乐,和他转发唐漾感叹烈属那条微博第一次将漾漾送上热搜一样,就是了解她每个心情说话的语气和停顿的句点。
  “她喜欢汇商的公司定位”“她知道换做其他银行闹出这种事可能控场不如汇商”,她遭遇前后夹击,可她说的不是“蒋时延我要辞职”,她说的是“蒋时延我辞职好不好”……
  蒋时延知道漾漾现在很脆弱,他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他想说心声,发疯一样地舍不得她站在扑卷的狂澜里。
  无数话到嘴边,蒋时延薄唇启了启,碰在她发上的嗓音如同夜色下的溪流,说出口的终归是:“你现在的处境是其他银行可能想挖你,但汇商存在很大概率不会放你,你可以选择和汇商撕破脸皮彻底跳槽,但其他银行也要担心你会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
  蒋时延说:“你无意挑起风浪,但风浪因你而起,你辞职是‘保人派’想看到的结果,你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也是为其中的得利者做了嫁妆。”
  蒋时延:“你可以缓一缓,看看能不能踩住风浪上去,你当然可以辞职,”蒋时延食指轻缓地刮在她白软的耳廓上,声音似风微柔道,“只要你做好决定,不会后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想跳槽就跳槽,你想创业我给你注资,你想当家庭主妇我就当每天拎着公文包回家的丈夫……”
  蒋大狗难道还在幻想他在玄关喊“老婆我回来啦”,自己会在围裙上擦擦手过去帮他解外套拎包吗?
  你别说,画面感还挺强。
  蒋时延温热的呼吸顺着唐漾发丝拂至她皮肤,唐漾后背也贴着他,先前激动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她当然知道蒋大狗说的真心话,只是忍不住抽噎一声,逗他:“蒋总这么优秀,难道对太太没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貌美如花,比如身价几何。”
  奇怪的是,蒋时延这次没和漾漾插科打诨。
  他稍微将她推起一段距离,然后弯身在隔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在唐漾的旁边。
  “如果不是不要蒋小狗对你身体不好,我甚至都不会关心蒋小狗,”蒋时延缓慢道,“比起所有的所有,蒋时延真正关心的,只有唐漾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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