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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放手_分卷阅读_14

  “那个啊,”肖诚松懈,又抽了一口,笑笑说,“首先是要比对方聪明,找到对方弱点;然后就是出招要快,在对方攻击你以前,就先发制人;还有,要尊重对手,眼睛、后脑、裤裆,这些地方不能碰。”
  楚珈文静静听着。
  肖诚说完,对着冷场的电话自嘲:“我说的这些,都不是你们女的爱听的东西。”
  “没有,”楚珈文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肖诚在电话那边,开心笑了几声。
  楚珈文问:“你不信?”
  “我信。”肖诚又笑,“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我喜欢听你说话’这种七个字的长难句,我理解不了,只能拣重点,听出个‘我喜欢你’。”
  楚珈文这一天,终于如释重负挑了挑嘴角:“我挂了。”
  她挂了电话,洗了个温水澡,疲倦倒在床上。
  周遭漆黑,瞳仁闪亮,她心里在想的,是他沙哑浑厚的嗓音,线条流畅的肌肉,火炭般炙热的怀抱,长着层薄茧的手掌……全都是美好的东西。
  ☆、咬牙切齿
  几株紫薇树下,女孩一袭白裙,细细弱弱站着。天刚开始落雨,粉紫的花瓣被豆大的雨点砸落,洒在女孩的黑发白裙上。她精致的脸上,挂着两串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韩文宣从车窗向外望,心中得意。
  自古雄性追逐雌性,根本不需要武力,只需要一个“爱”字。不能让对方爱上你,那就要利用她爱的那个男人。这个字,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能让她跪在你的西装裤下唱征服。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前一天他才亮出他弟这块招牌,今天生意就来了。
  韩文宣这会儿彩排刚结束,怕有粉丝纠缠,便让司机在后巷等着,他和助理提前从员工出入的偏门悄悄离开。
  天色比往常暗得早,头顶一片厚重云彩,像是浸饱了墨汁,跟着韩文宣的车,如影随形。助理叉腰骂了一句:“哟,这是乌云罩顶呢,真他妈晦气。”
  韩文宣目不转睛盯着路边的人,不屑道:“我可不信这个。”
  这是一直在等他吧。韩文宣眯眼,怎么不打个电话呢,哦,对了,名片一定是让她给气急败坏地扔了。
  明明恨他,却为了韩文宇来低声下气求他。韩文宣哼了一声,楚珈文,你可真贱。
  他让司机靠边停下,自己一步步走到楚珈文面前。雨下得稀稀落落,不算清爽。他伸手扯松了领口。
  楚珈文扑簌了几下长睫毛,抖落上面的水珠,抬头瞅着韩文宣。她双眼里两团墨色,像罩在头顶的雨云。
  肖诚说过,要比对手聪明。
  这个位置最好,离音乐厅有一定距离,又是小路,再加上下雨,根本没什么行人,却是从音乐厅偏门上大路的必经之地。她往大树后面挪了挪。
  韩文宣上前一步,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嗓音低哑:“跟我上车。”
  要尊重对手。
  她抬腿毫无预兆往对方裤裆用力一顶。韩文宣吃痛,蜷起身子,表情痛苦。这个对手,不配得到尊重。
  要比对手出手快。
  楚珈文从背后伸出手,那半块粗糙板砖她捏得手疼。一板砖砸在韩文宣头上,那人抱头闷闷呻/吟了一声。这让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天。六年前,她砸了第一次。这天,她砸了第二次。中间的六年,在她的记忆里,是个断层。
  楚珈文咬住嘴唇,瞪眼望着地上的韩文宣:“以后只要敢再来骚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转头便走。
  韩文宣勉强撑起半截身子,看着那女孩褪下白裙,用裙子擦了把脸,顺手包着那半块砖头,扔进了垃圾箱。
  牛仔短裤,吊带背心,楚珈文伸手挽起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背影瘦削倔强。
  “这种十八线城市,我以前可从没来演出过。”韩文宣冲着那背影喊了一句,又猛地摔回在地上。他就这么四仰八叉躺着,水泥路面的凉意,让他舒服多了。
  花蝴蝶一样的男助理凌乱跑了过来。韩文宣听他带着哭腔叫救护车,又看他蹲下,一遍遍喊“大哥”。
  韩文宣突然烦躁起来,一把把人推开,问:“当初选在c市演出,是他妈谁定的?”
  韩文宣被砸了一下,突然开窍了,原来自己就这么被韩文宇当了枪使。韩文宇就是想让楚珈文知道,没有了他的庇护,谁都可以欺负她。他想借自己亲哥让楚珈文害怕,让她自己乖乖回去。
  真是亲兄弟呐!
  助理似乎也品出了点不对劲,扑通一下跪在韩文宣身边,不住解释:“大哥,你信我。这次是公司安排的,跟我没关系啊大哥。”
  韩文宣躺着没动,侧脸看身边的人:虽然这助理一身毛病,但跟着他那么多年,他信得过才留在身边,一直好吃好喝待着,不至于。就是狐朋,是狗友,也处出感情了,没理由出卖他。
  c市这一站演出,是临时加的。应该是韩文宇提前知会了经纪公司。
  他拿手按住伤口道:“算了。”想想又加了一句,“别报警。”
  楚珈文算准了,他不会这么做。确实是他先招惹对方的,他又有前科,黑历史抖搂不清楚。四十多了,事业刚从低谷给拉了回来,他可不敢再惹事。本来就不光彩,他还是被个弱质女流给打趴下的,丢不丢人。想到这儿,他更恨透了韩文宇。
  不过,他弟也没落着好。
  韩文宇对楚珈文,可比对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要上心多了。
  韩文宇这种人,愿意为了个女的花那么大心思,太令人不可思议。可那女的看起来,心早已经不在韩文宇身上了——
  韩文宣提到那个所谓韩文宇的把柄,楚珈文根本不想知道;也不想利用这个上位,取代韩文宇新婚的太太;甚至明明怕得要死,却不愿再去韩文宇那里寻求保护,宁愿自己动手拍人板砖。
  救护车上,护士正在给韩文宣换纱布,低声安抚:“忍着点啊,有点疼。”
  韩文宣却在这时,诡异笑了起来……
  雨渐渐住了。
  楚珈文很累,她下了公车,几乎是挪着步子,走到了蔷薇胡同口。
  狭窄的老街喧闹不堪,夜市早已经上来,整条街都是油腻的味道。楚珈文心绪烦乱,瞅着人行道上下过雨的泥泞坑洼,听着夜市的食客毫不避讳地跟人炫耀前一晚跟女人的床事。她闭上眼,控制了一下情绪。对,她讨厌这条老街。
  十八年前,这个城市还没有统一街道标识的时候,“蔷薇胡同”四个字,就用粉白的油漆,刷在胡同口的墙上。
  小姑娘没有玩具,干瘦老头就带着她满条街溜达。
  胡同口粗砺的墙面上,带着黑色的油泥和深绿的苔藓,显得脏兮兮的。头上扎着冲天炮仗的小姑娘,学着爷爷的样子,伸出白胖小手,推了推墙。
  刚一推就扎疼了小手,小姑娘抱着爷爷的大腿,出溜着爬进干瘦老头的怀里,环住结实得像树干一样的脖梗,嫩嫩的脸蛋挂满泪珠:这墙,它会咬人呢。
  干瘦老头呵呵笑笑,搂紧了怀里肉乎乎的小家伙,挑着青筋的手指着墙上的粉白油漆,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念:“蔷,薇,胡,同。”
  小姑娘带着哭腔:“墙推不动。”
  爷爷摇头,一个下午颠过来倒过去地教她认这四个字。直到两人的影子越来越长,小姑娘还是念:“墙推不动。”
  干瘦老头手臂抱酸了,只好妥协:“算对吧。走,回家吃饭咯。”
  小姑娘故意的,她就是不要念。蔷薇胡同,她讨厌这个地方。
  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不管你多嫌弃它,天黑了,累了,饿了,冷了,热了,委屈了,害怕了,你还是会不自觉地,一步一步走向它。
  这就是家。
  祁叔的摊子地头蛇一样,把在夜市人流的入口,生意被他截走一半。祁叔倚老卖老,无视后面冷清的小吃店店主仇恨的目光。这摊子摆在这里,二十多年没挪过窝。不服,来咬我啊。你爹当年牙口比你强,你问问他咬不咬得动。
  楚珈文停在祁叔的摊子前。
  身旁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被大老板包养过。那人都结婚了,俩人还藕断丝连。”
  “不算完。昨天来的那个男的,是个大音乐家。可有名了。”
  “哟,那逼格可真够高的。”
  “唉唉,过来。我跟你们说啊,那个大老板和那个音乐家,是亲兄弟。”
  “怪了,不是说有钱人都成把成把玩女人么?这家兄弟怎么这么节俭,俩人才用一个。”
  “噗——”
  楚珈文阖上眼皮。果然,还是得罪人了。看来山嫂不但宣传到位,还做了调查研究,韩文宣和韩文宇是兄弟俩的事,估计是问过度娘的。
  她承认,这事搁在平时,她不会像前一晚那么处理,让山嫂难堪。可能是被韩文宣激怒的情绪没有平复,也可能是涉及肖诚让她心烦意乱,更因为她偏头疼犯了,可山嫂偏偏是个屁股沉的主。她那会儿只是想让人快一点离开。
  一个姑娘家被人说这么难听,祁叔听了不忍。他对着那几个人呵斥:“都是来吃饭的,没影的事别乱说!”
  楚珈文还站在原地不动,看起来愣愣怔怔的。祁叔瞅着人叹气:“别傻站着,进里面吃吧。”
  夏夜,小吃店外面露天人多,店里面人少。楚珈文会意,对祁叔说:“谢谢。”
  祁叔亲自把人领进去,问:“想吃什么?叔去给你做。”
  楚珈文抬头,眼睛里湿漉漉的。“叔,有没有下酒的菜,我想喝点。”
  祁叔皱眉问:“以前喝过么?”
  “喝过的。没事。”
  “行,白的还是啤的?”
  “啤酒,要冰的。”
  冰凉的液体喝下去,楚珈文的喉咙里,却疼得要滴出血来。
  比起韩文宣的突然出现,她更恨韩文宇。
  以前韩文宣不会来c市这种地方,那么这次的演出,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而且看起来,韩文宣来的时候并不知情。显而易见,那个幕后指使的人,必定是韩文宇。
  看来,韩文宇已经意识到,他在楚珈文的问题上,犯了个严重错误。他错就错在,去跟一个宠物讲感情。
  对于一个弱势的、低等的生物来说,最好的驯服方式,就是让她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是十分凶险的。生物都有生存的本能,而这个安全舒适的生存环境,只能由她的主人提供。这就足够了。
  这一刻,楚珈文恨到咬牙切齿。
  楚珈文是个念好的人,韩文宇给她的那些温暖,她不曾忘记。虽然她已经不爱了,可也说不到恨上。然而这一次,这人却用威胁她安全的方式逼她回头,而且,两人当初,就是因为同一件事才在一起的。
  我可以救了你,也可以杀了你。你命同蝼蚁,不值一提。
  六年的一切全部归零,那些温暖记忆,成了她心上几处血淋淋的伤疤。
  至于那个关于韩文宇的把柄,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学聪明了,要是这个把柄那么好使,韩文宣大可以自己去要挟韩文宇,还会留着这好处给别人?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设下圈套,想方设法满足他那个不为人知的猥琐小趣味而已。
  楚珈文把瓶里剩下的酒倒进杯子喝完,菜却没动一口。喝得不多,只有两瓶,可她的胃都涨满了。
  祁叔看她到柜台把饭钱结了,心说这姑娘挺有节制,喝点啤酒解个暑而已。可又想,心里不痛快还这么克制,她得憋屈成什么样啊。这要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一定心疼得要命。
  楚珈文没忘了特意走到祁叔面前,跟人说一声:“叔,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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